□ 王晓光

　　到城里工作后，我想把母亲接来同住，但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父亲健在时，母亲经常以父亲作挡箭牌：“你们房子那么小，我和你爸去住不方便。”可我换了大房间后，母亲又说：“你们那里青菜贵，还不新鲜，你爸喜欢吃我种的菜。”

　　去年秋，父亲病逝了。为了转移母亲伤感的情绪，我再次向她提出一起住。可她又说：“你爸刚走，我至少得给他烧了百日纸后再去。”

　　父亲百日后，已是隆冬季节，我以城里有暖气为由，强行将患有风湿病的母亲接到城里。然而没住几天，她却又闹着要走：“你们白天都上班去了，我在家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去小区里走走吧，别人说的话我又听不懂。还是农村的老家好……”

　　春节前夕，五婶子被孩子们接到了城里。我再次动员母亲进城，然而无论如何相劝她还是不松口：“家中喂的鸡鸭狗，都离不得我呢！”我说：“您干脆把它们都卖了，或者送人算了。”但她坚决不同意：“和这些小东西处久了，我舍不得呢！”我只得再次顺从了她。

　　今年清明，我回老家上坟祭祖。到家时没看到母亲，我惊慌地到处寻找，终于在祖坟前的油菜地里发现了她。

　　只见母亲佝偻着身子，一边拔草一边喃喃自语：“这土，肥得流油，今年菜籽又会大丰收。只是老头子，你甩手不管了，今年榨了油，得我给孩子们送去啰……”母亲语调轻柔，如诉如歌。花白的头发在菜花黄里飘荡，与无边的春色完全融为一体了。

　　我突然明白母亲不去城里的根本原因了。母亲是属土的，她只有在土地的怀抱里，才会自在、才会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