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传雄

　　来到上安乡仕阶的时候，偏偏天公不作美，雨仍然下个不停，大家的心头沉重起来。抬头望去，天是灰的，五指山被烟雾裹得严严实实。然而，诗家望坡居士却兴致勃勃，他说，这次来参观清代摩崖石刻群，机会难得，就是雨天也拦不住我们去观赏每一处石刻的。

　　“好！”听完望坡居士的话，我和清才兄表示大力支持。

　　我们一行八人在五指山仕阶保护站避雨。仰望迷蒙的山岭，我的思绪也随云翻飞起来。

　　五年前，望坡居士得知琼中县上安乡仕阶村附近有古代石刻，便提出要去考察的愿望，我们很快就与他约定了考察的时间。

　　据《琼中县志》记载，仕阶村摩崖石刻群位于五指山和汤匙岭之间的大岩石上，距仕阶村1.72公里，周围20米内，有“一手擎天”、“百越锁鈅”、“巨手擎天”等石刻多面，均为冯子材僚属所勒，横书楷体阴刻，每字大80×63厘米。上款有“钦差光绪十三年春”，每字大10×10厘米，下款有“钦差大臣太子太保督办全琼军务钦州冯子材志”，每字7×7厘米，书法浑厚，气魄雄伟。

　　一个晴天，我与谢晋颀先生等人陪同望坡居士造访仕阶摩崖石刻群。第一次近距离地观看摩崖石刻群，我们都惊呆了。仔细观赏后，我们还在石刻前临摹、留影，不知不觉中，已过了晌午，但大家都不觉得疲惫。那次造访，我们很高兴，都吟了诗，即望坡居士的《访五指山清代石刻》，谢晋颀先生的《考察仕阶五指山摩崖石刻有感》，我的《伴望坡居士考察仕阶摩崖石刻并序》，诗情友情，自然真挚，至今想来仍历历在目。但是，那次造访，我们没有爬山去看三公里外的“手辟南荒”的石刻，不免留下一点遗憾。

　　“雨停了，我们出发吧。”清才兄的话提醒了大家。

　　观看完附近的摩崖石刻后，年龄稍大的文朋因体力不济返回仕阶保护站休息，而望坡居士、清才兄和我却沿着山中小路向三公里外的石刻点走去。

　　雨后山中，清风徐徐，凉爽宜人。小路两旁，林木繁茂，望不到边。五指山高耸入云，五座山峰此时正躲入云雾中，恰似黎家含羞的少女，难见其美丽的容貌。我们边走边谈着，不时有雨粒滴在头上、脸上及身上，一会儿，每个人的上身都湿漉漉的。

　　蝴蝶好像是欣赏我们行走的姿态，紧紧地跟随我们，时前时后，时左时右，时上时下，翩翩起舞，富有韵味。望坡居士笑着说：“行走泥径道，蝴蝶来相伴，这爬山太有诗意了。”经望坡居士这么一说，我和清才兄才注意起满山谷灵动的蝴蝶来。

　　我们越往上走，可供观赏的景点就越来越多。远眺“千岭参差万木趾”，仰观“崔嵬耸立削如壁”，近看“琪花瑶草踞于岑”，不觉身飘飘然也。“捲雾信为扶日手，排云可作上天梯”、“中原好景知多少，数到如今掌未收”，我们不禁吟起诗来。

　　我们只顾观赏美景，不曾想，山中蚂蟥好像通了气一样，成群结队向我们扑来。开始，每人脚上有异样的感觉，一看，已有五六只蚂蟥爬到小腿部位，正张牙舞爪的，准备叮咬、吸血了。

　　“哎呀！乖乖，请文明一点吧。”

　　我们手抓棍挑的，还没请走小腿部位的蚂蟥，又见十多只蚂蟥爬到脚上了。望坡居士有君子之风，他用小棍子除去蚂蟥，口中还念念有词：“蚂蟥啊！你这山中的精灵，我不打你骂你，请你也不要为难我，好吗？”受到望坡居士的影响，我和清才兄也是礼貌地请走一批批蚂蟥的。约摸走了三公里，见漫山遍野的蚂蟥如千军万马般围攻过来，且小雨也飘然而至，望坡居士就说，我们往回走，下次选个晴天再来参观这一处石刻吧。望坡居士的话有理，我和清才兄没有反对。

　　回到近处，我们到河中洗脚时才发现，每人脚趾部位仍被十多只蚂蟥叮咬着。又是手抓棍挑的，把蚂蟥全放走了，但蚂蟥叮咬之处却血流不止……

　　在回来的路上，望坡居士有所感触，作了一首诗，诗题为《雨中登山觅摩崖石刻遭飞蚂蟥围攻未至而作此以记》，诗曰：

　　为寻古迹騭崔嵬，细雨濛濛久不开。

　　寄语蚂蟥莫失意，望坡去后必重来。

　　诗要有趣味，如此才能提起人们阅读的兴趣，使人发笑，引起共鸣。望坡居士此诗，做到了有趣味，百读不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望坡居士这首诗，奇妙就在转结之处。诗人是说，我今天携友上五指山，为的是寻找古迹，观赏石刻艺术之美，但山中泥径难行，细雨濛濛，我就不强求了。请风儿带上我的心里话，告知蚂蟥们，我现在回去了，你们吸不到我的鲜血了，但你们不要灰心丧气，我望坡居士今后还要来关照你们的。多么鲜活的语言，多么幽默的诗人啊！我想，蚂蟥们若听到这样的话，就会发出会心的一笑吧。

　　当天深夜，我反复吟诵望坡居士的诗，大笑过后，似有所得。我想，望坡居士传承了苏东坡的精神和诗风，其面对困难而面不改色，从诗中可见一个豪迈达观的诗人形象，这是值得我们好好地学习的。是夜，我辗转反侧，于灯下作了和诗一首，全诗如下：

　　雨后清凉云不开，骚人相伴向崔嵬。

　　行吟哪记蚂蟥妒，笑看翩翩百蝶来。

　　完成和诗，感觉很好，我便甜甜入睡，直至东方现出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