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维钢

　　病床上的父亲睡熟了，我把窗帘拉好后静静地坐在床前。看着父亲面色如菜，布满了一条条曲折不均的皱纹，像是留下了岁月刻下的痕迹。脸上粗而硬的胡子尽显沧桑，父亲，终是老了。

　　洁白的墙上，流动着透过窗帘射进来的细碎月光，我喟叹生命如沙，拥有时抓住一把满满的，可松手那一刻它会转眼间流失得一粒都不剩。我轻轻地将父亲裸露在外的胳膊放回被里。就在这一瞬间，我注意到父亲的手，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近距离地仔细观察父亲的手。

　　父亲的手几乎每个骨节都突出着，颜色灰青，没有一点血色。手掌上全是厚厚的茧子，古铜色的手背上，干枯的皮肤紧紧地绷在骨骼上，如同晒干的鱼片，青筋暴突。我不禁心酸。

　　在这个深秋的夜晚，我的回忆如疾风暴雨般奔涌而来。孩提时，我最难忘的记忆便是父亲的手。

　　夏日的傍晚，父亲时常带我去门前的河边玩耍。在沙滩上，他常常双手把我举起来轻轻抛向头顶，我总是兴奋地大喊大叫，然后父亲会稳稳地把我接住。父亲还喜欢恶作剧地用胡茬蹭我的小脸，我便使劲捶打着他的手，要挣脱下来。父亲小心翼翼把我放下来后，就牵着我继续在河边游玩。

　　父亲是一直牵着我的手陪我长大的。

　　那年我因心脏病必须要手术，不菲的手术费，愁坏了父亲。在筹划手术费的那些日子里，听母亲说，父亲几乎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后来决定又回到采石场干起极危险的引爆工作（当年，二伯就是为此付出了生命）。母亲犹豫过阻止过，父亲却对母亲斩钉截铁地说，即便是用自己的命来赌一把儿子的命，也是值得的。说完父亲就用那双古铜色的手，抓起装着雷管炸药的布包上山了。

　　人生的路上总伴随艰辛和困苦，但总有父亲的双手给予我暖暖的爱。只要握住父亲的手，我就觉得有了依靠，心里格外踏实。如今父亲的手不再灵活强劲了，但仍那么厚实和温暖，一如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