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地道战》剧照
1966年,首部海南话版电影《青松岭》在海南上映。
老电影人李锡中描述早期利用涂磁进行电影配音的情形。记者 李英挺 摄
2010年岁末,川话版《让子弹飞》呼啸而至,在川、渝、贵等四川方言区掀起观影狂潮,在全国其他地区也备受追捧。殊不知,近半个世纪前,为了让群众看到、看懂、看好电影,一批海南电影人,曾经推出“海南话版”电影。1965年,“涂磁录还音”技术的发明,在全国掀起了方言配音热潮。从1966年首部海南话版电影《青松岭》上映,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海南先后录制了《地道战》《保密局的枪声》《海外赤子》《甜蜜的事业》《苦菜花》《大河奔流》《泪痕》等多部海南话版电影,甚至还有临高话、儋州话版电影。
让一位刚刚度过80岁生日的老人回忆45年前的往事,我们担心有些勉为其难。但李锡中一说到“海南话版”电影,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精神头十足。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孤悬海外的海南,自1950年5月全岛解放后,尽管一部分干部群众的文化知识和普通话水平有些长进,但大多数群众尤其是农村群众普通话接受能力十分有限,怎样让群众能看到、看懂、看好电影?成为当时摆在电影工作者面前的一道难题。
在这样的背景下,“海南话版”电影应运而生。
老家广东肇庆的李锡中,是省电影公司退休干部,从1957年调海南岛工作至今,见证了海南电影事业发展的进程。记者采访了多位配音演员,他们一致认为,讲“海南话版”电影这段“古”,老李最熟。
幻灯字幕与映间解说
在后来名震全国的“涂磁录还音”配音技术发明前,电影工作者已经考虑到通过多种办法帮助群众看懂电影等问题。
“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我们普遍推广了幻灯字幕与映间解说,在城区放映电影时播放幻灯字幕,在农村放映时则普遍采取映间解说。”李锡中说。
播放幻灯字幕,实际就是在银幕旁播放带字幕的幻灯片;而“映间解说”,则由解说员在电影放映之前和放映中间,介绍影片的主题思想、历史背景、主要情节、主要人物等,使农民看了电影以后,更加清楚该弘扬什么、反对什么,使电影真正起到宣传教育作用。
据《人民日报》载,河北省昌黎县果乡电影放映队张子诚曾作过“映间解说”经验介绍,他举例说,“如《夺印》一开始就出现‘一九六○年春天’字样,我们就介绍:‘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阶级敌人并没有睡觉,远的不说,就说一九六○年春天江苏省苏北小陈庄的一件事吧!’这样介绍,可供农民了解事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在看电影还是十足的稀罕事的年代,设想一下这样的场景:放映队的解说员,拿着专门编印的电影台本,在放映机旁对着麦克风,选用最生活化的海南话同步解说电影对白,该是多么庄严、多么有趣的事情!
“当时要求我们在农村普及规范放映工作,要做到放映场数、时间、收费三落实,切实让农民看到电影。”李锡中告诉记者,电影队当时到农村放映电影时,有些群众没有钱买票,就拿鸡蛋等物品抵,一场电影算下来,收入也就十元八元钱。
李锡中说,当时还要求做好基层电影放映宣传要做到“三步骤”,即“映前宣传,映间解说,映后搜集反映”。值得一提的是,肯定和推广这一经验的时任中国电影发行公司副经理丁达明,是土生土长的海南文昌人。
“涂磁录还音”掀方言配音潮
映间解说尽管在一定程度上能帮助群众看懂电影,但现场解说要求极高,一场电影下来,不仅解说员很累,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观众观看。
1965年,“涂磁录还音”技术的发明,在全国掀起了方言配音热潮。福建《闽侯县志》清楚地记录了这一过程。
1965年5月,闽侯县电影站在学习延边“现场口译配音”经验的基础上,采取领导、技术员和放映员三结合的方法,在上海有关电影技术厂家的支持帮助下,经过120多天的反复试验,于5月中旬试验成功16毫米电影“涂磁录还音”(即利用报废拷贝,经过涂磁进行方言配录音)。
试制成功后,闽侯全县7个放映队都安装上磁性录还音装置,且安排《党的女儿》《暴风骤雨》《李双双》等6部福州方言配音的故事片和4部方言配音的科教片到多个集镇、乡村放映。
谈到“涂磁录还音”的“福建经验”,李锡中给记者捧出了他的宝贝:中国电影公司出版的纪念画册《中影三十五年(1951-1986)》。画册清晰地记录了1965年10月27日至11月2日,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公司在福州市召开“全国电影涂磁录还音福州现场会议”,11月3日出版的《福建日报》在一版头条做了报道。
在那次会议上,与会代表听取闽侯县电影管理站的经验介绍,并到闽侯县荆溪公社关东、港头大队和农民一道观看福州话电影。福建省文化局电影处和闽侯县电影管理站为兄弟省装配21套录还音装置和53个涂磁电影拷贝。
兴奋的海南电影工作者,也随即投入了制作海南话版电影的工作中。
首部海南话版电影选定《青松岭》
“当时,广东省四大方言粤语、客家话、潮州话、海南话,都积极开展方言配音工作,大家积极性非常高。”李锡中回忆说。
李锡中说,当时海南行政区文化局对录制“海南话版”影片工作非常重视,首部影片选择了提倡“为革命赶车”、提高政治觉悟、不忘阶级斗争的《青松岭》,从广东琼剧院抽调了导演周道金,并从海南话剧团及文昌、琼山等地抽调人员和配音演员,广东省电影公司海南分公司也抽调了技术骨干,共同完成配音工作。
一般来说,导演要组织配音演员熟悉电影台本,观看影片,揣摩人物性格,再请专人将电影台本翻译成通俗的海南话,而后练习一段时间,再开始录制。李锡中说,刚开始录制时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到后来熟悉了,完成一部影片的海南话版配音录制,只需要一个月左右。
“我们的录音条件相当不错,涂磁录还音效果不错。影片录制完成后,由电影公司及有关方面领导共同审定通过。普通话翻译成海南话,难在有一些词语不能直译,由于南北文化差异,直译海南人不好理解。”李锡中说。
李老还记得,有一次翻译一部影片时,原片中反角说出“他妈的”这仨字,让翻译人员颇费思量:又得照说粗话,还不能骂得太粗俗。想了很多个词,大家都不满意。后来有位配音员提出可以用“么母的”,获得一致通过。
1966年,海南话版《青松岭》开始在海南城乡上映,海南本土观众一致叫好,银幕上的人物突然全部说着家乡话,大家有了前所未有的亲切感。
此后,电影工作者又赶配了《地道战》,也广受欢迎。
遗憾的是,“文化大革命”的狂潮淹没了一切。“文革”十年,中国文艺百花凋零,“海南话版”影片录制工作也全面中止。李锡中和海南文艺界的许多同志,只能在屯昌县的枫木五七干校里,彷徨地等待着文艺的春天重来。
“文革”后“海南话版”电影盛行
1976年10月“四人帮”覆灭,“文革”宣告结束。恢复“海南话版”电影录制工作,迅速提上了议事日程。
“我们组织放映员和配音员,远赴广东揭阳、汕头及珠江电影制片厂,以及广西南宁、桂林、梧州及广西电影制片厂,学习人家如何做好后期配音,回海南后,又在当时的琼山县甲子镇组织了讲习班,培训录制技术和配音技巧,当时除了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外,其他市县都成立了配音组,有的市县还设立了录音室。”李锡中说。
配音前的准备工作也更加充分。每部影片配音录制之前,李锡中及有关人员都要组织配音员了解影片主题、历史背景、人物性格,如何处理感情、语气,如何对好口型。
李锡中告诉记者,当时的配音工作轰轰烈烈,既有海南行政区统一组织的配音录制,也有市县自己组织的配音录制;不仅有传统的海南话版本,还有临高话、儋州话版本,甚至还尝试过录制黎族等少数民族语言版。
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中期,是“海南话版”电影的全盛时期。《保密局的枪声》《海外赤子》《甜蜜的事业》《苦菜花》《大河奔流》《泪痕》……李锡中记不得一共翻译了多少影片,只记得海南电影工作者曾携《保密局的枪声》一片参加过全省(广东)涂磁配音会演,并获得一等奖。
那个年代的电影,对引导人们反思“文革”的创伤,满怀激情投入“四个现代化”建设,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在海南这块土地上,“海南话版”影片也倍受欢迎。
然而,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海南基础教育的发展,普通话教育的普及,使得人们欣赏普通话版电影再无障碍。1986年左右,“海南话版”电影的配音和录制工作再次停止。
“我今年80岁了,在海南岛生活了54年,回过头来看,有许多电影工作者和我一起,为让广大群众看到、看懂、看好电影,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不管那些‘海南话版’电影拷贝现在躺在哪里,还能不能放映?我们都无怨无悔!”李锡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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