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新昌
处暑过后,暑气仍盛。但终究无法抵挡季节的脚步,夜里,一场小雨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本来嚣张凌厉、无边无际的暑热,忽然被秋雨淋出一个豁口,像蓬蓬松松的棉花糖,一点一点,化了;亦如膨胀饱满的大气球,一丝一丝,漏了。天空和大地,终于一层一层地凉了下来。
仿佛一夜之间,秋天就到了。山,慢慢色彩斑斓起来,水,渐渐澄澈消瘦起来,天空,一点点高远辽阔起来,这个时候真的适合出去走走。
宿雨朝来歇,空山秋气清。去山谷里转转吧。
满山的负离子空气,湿润润的,清凉凉的。一阵风过,像刚从冰箱里取出的一瓶气泡水,一拧,嘭的一声,一串气泡飞出来,碰在脸颊上,沾在衣襟边,碎了,碎成一抹清凉,可这凉还没凉到肌肤里,就匆匆跑脱了,像一群小鸟,这个枝头还没落稳,旋即飞起,又去另一个枝头盘桓,枝头只是轻轻摇晃了两下,一点痕迹也没留。
到了山谷里,听听虫鸣激越,看看露水震颤,再闻闻草木清香,甚至可以懒懒地躺下来,闭上眼,调动你一切的感官,享受那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的美妙意境。
如果能遇上一树野果,那最是妙不可言。有一回,我和朋友去黑麋峰爬山,走到半山腰,遇到一树野板栗,高大的板栗树下浅黄的针果落满一地,每个针果裂开一个小口子,露出浅褐色的皮,它微笑着注视我们,仿佛在欢迎我们的到来。我和朋友高兴地坐下来,一人手里攥一块石头,啪,砸开一个,吃了,啪,又砸开一个,吃了,吃相狼狈,却吃得满嘴生津,清香四溢。还有一回,去岳麓山,抄小路,快到山顶时,遇见一树野生猕猴桃,褐色如卵的猕猴桃,如藤梨挂在树梢,毛茸茸,软乎乎,扯下一个,没了,又扯下一个,又没了,仿佛猪八戒遇上了人生果,谁说猪八戒吃人生果不知滋味呢?反正于我而言,猕猴桃那甜蜜清新的味道,至今让我回味无穷。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去溪边走走也可以。
溪水说瘦就瘦了,夏日里还浪花朵朵呢,转眼就消退成一泓澄澈,沉着平静地流着。水草浮了出来,墨绿色,一大片。溪边几丛野菊花闲适地开着,几只鸭子自由散漫惯了,浮在水面上,打盹,偶尔舒展一下翅膀,嘎嘎叫唤两声,又将脖子蜷起来,继续睡觉。
水浅了瘦了,却好抓鱼捕蟹。水并不太凉,无需回家换胶鞋,挽起裤管直接下水。简单挖些泥巴和石块,在小溪上游筑个坝,没多久下游的水就干了,螃蟹从溪边的草丛里钻出来,一只只膘肥体壮,青壳白肚,黄毛金爪,满地乱跑,鱼儿们翕张着嘴,在浅滩里聚集,随便一抓,就是大半桶,真不是为了饕餮,只为那份快乐和童真。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实在没时间的话,出门时抬头看看天,总可以吧。
夏日的天空太绚烂,彩霞满天,缤纷缭乱;冬天的天空呢,又太萧瑟,灰蒙蒙一片,混沌不清;只有这初秋的天空,碧蓝、澄澈、高远。就像个沉稳内敛的中年人,不毛躁不鲁莽,不消极不颓废,耐着性子、捺着情感,沉着平静地过细水长流的日子。
都说愁是心上秋,秋天到时出去走走,看看山、看看水,看看天空和万物,你会发现,心上有秋,不全是愁,还有一种丰足和成熟,一种沉淀和澄澈,一种淡定和从容。
(编辑:王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