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78岁的陈汉鸾老人，在介绍父亲陈垂斌的情况。记者 苏晓杰 摄

　　在乐东黎族自治县九所镇乐罗村一带，许多人知道有座“六哥楼”。

　　这幢建筑，得名于盖起它的人——在家排行老六的陈垂斌。这不过是一座三层小楼，却因其曾经的主人而充满传奇色彩。

　　走过八十载春秋，“六哥楼”依旧雄伟坚固。恰如“六哥”陈垂斌的卓著功绩，永远屹立在人民心中：他受命到琼南指导革命斗争，参与创建琼崖第一个苏维埃政权——陵水苏维埃政府；他坚持统一战线和民族政策，联合地方武装和黎族同胞，抗击国民党反动派；他组建特别队，以治贼护村为名，打击反动势力，积蓄革命力量……

　　“陈垂斌堪称琼南一俊杰。”乐东黎族自治县委党史研究室原主任李宪芳说。

　　“收编”豪强，壮大陵水革命力量

　　阔额、浓眉、锐眼、直鼻、厚唇。

　　看着相框里的陈垂斌，78岁的女儿陈汉鸾说，见过父亲的人都说她像极了父亲。

　　离“六哥楼”大约200米有一处老房，斜木断墙，那里才是陈垂斌生长的地方。陈汉鸾不忍破坏父亲的东西，便在原故居旁新建一座平房，里面陈列着父亲的照片。

　　时光倒流至1927年夏，当陈垂斌这张英俊的脸庞秘密出现在陵水一个山村时，当地党组织兴奋不已：早听说此人来头不小，本领非凡。

　　的确，早在1919年，琼崖十三属学生联合会成立时，陈垂斌就被选为领导人之一。从此，陈垂斌全力投入反帝爱国的革命斗争。1924年，陈垂斌考上上海大学，1925年入党。此时，他是上海大学的学生会和上海学生联合会的领导人之一。

　　1926年初，广东区委派陈垂斌回琼崖开展革命活动。当年6月，在中共琼崖一大上他当选为地委委员兼组织部长。不久被派往澄迈，组建中共邓仲支部，任支部书记。1927年4月，王文明、陈垂斌等转移到乐会第四区，创建农村根据地。同年11月，在琼崖特委第一次扩大会议上，陈垂斌当选为特委常委兼宣传部长。会后，他被任命为南路特派员，前往万宁、乐会、陵水、崖县等地指导建立党组织和开展革命斗争。

　　而此前，作为地委委员，陈垂斌到陵水后立即着手组建农民自卫军。陵水是个少数民族聚居地，10多个黎峒都拥有自己的武装，可是当时自愿参加农民自卫军的只有一支，其余的都看着王昭夷——一个拥兵自重的黎族首领。此前，农会曾多次和他接触，希望他参加农民自卫军，但他总是摇摆不定。

　　为了说服王昭夷，壮大陵水的革命力量，陈垂斌不顾个人安危，只身一人上七弓峒，以华美中学学长的身份会晤王昭夷，向他阐述革命道理。王昭夷虽骄横自负，平时却看不惯国民党反动政府的贪官污吏，同情农民运动。经过彻夜长谈，最终他被陈垂斌的赤诚感动，随后高举义旗，率领10多支黎峒武装参加农民自卫军。黄振士任党代表，王昭夷任总指挥，全军共七八百人。

　　有了自己的武装，陵水民众开始谋求当家作主。黄振士、王昭夷等率领革命军先后两次攻下陵水县城。同年12月16日，在陈垂斌等人的指导下，琼崖第一个苏维埃政权——陵水县苏维埃政府成立。遗憾的是，后来王昭夷经不住反动势力的拉拢，最终叛变革命，成了屠杀革命志士的先锋。这成了陈垂斌的心头痛事。

　　治贼护村，联创革命根据地

　　“在乐罗，六哥陈垂斌的名声很好，老人一说起他，都会称赞是个好人。”乐东黎族自治县史志工作办公室主任白丽华说，1929年初，陈垂斌经特委同意潜回家乡后，成立中共乐罗特别支部，以治贼护村为名，组建特别队，联合崖县四区和五区的农民武装，努力创建琼南革命根据地。

　　陈垂斌是个智勇双全的人。在政权、族权、神权统治下的家乡，常有错综复杂的事情发生，找他，一定能解决难题。

　　当时乐罗一带盗贼扰民、打家劫舍的事屡屡发生，弄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尤其到了春耕时节，偷牛贼更让村民不得安生。有一次，一个村民的耕牛被盗贼偷了卖到黎区去，陈垂斌托人帮忙把牛硬是要了回来。还有一次，村上两大宗族为了一件小事，即将酿成大械斗，陈垂斌极力劝解，晓以大义，最终双方握手言和。这些都让他在村中树立了较高威望。

　　眼看时机成熟，陈垂斌提出在村里组织青壮年成立特别队，夜里巡路治贼。他的提议得到村民们积极响应，很快，全村五大坊的五个特别队成立，陈垂斌受推举当了总头。为了严明纪律，陈垂斌还和队员们讨论制订了《特别队行动条例》，其中有一条特别受到村民们的欢迎，那就是在巡逻期间，队员因玩忽职守而发生失盗事件的，由特别队全体队员负责按照实际损失数目进行赔偿，并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手中有了自己的队伍，从此，陈垂斌在打击地方恶霸黑势力、联防国民党反动武装时更加得力，他也因此深得乡村民众拥护。

　　根据乐罗村地域广村路多的情况，陈垂斌又提出环村种山竹，并在村口要道建炮楼，夜巡与夜守相结合的方法。“他为人公道。种山竹先从自家开始，让70岁的老母亲带头种，完不成任务要罚，包种还要包活。”今年已70岁的村民林元法常听老人提起这段佳话。短短一年时间，陈垂斌和村民将乐罗治理成进可攻退可守的坚固堡垒。

　　凭着在当地的威信，陈垂斌联合各地方武装，创建革命根据地。他以乐罗特别队和莺歌海游击队为中坚力量，沉重打击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将琼南地区的革命斗争开展得有声有色。

　　誓死不屈，用生命书写忠诚

　　“生当为祖国，死亦斗恶魔。望楼水不断，永唱国际歌！”

　　1933年3月9日，陈汉鸾在母亲腹中只有4个月大的时候，父亲陈垂斌写下了这首绝笔诗。时年33岁。

　　革命形势的迅猛发展，引起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恐慌。到1931年底，乐罗村的农民武装发展到100多人，有长短枪几十支，还打土豪分田地。国民党反动政府视陈垂斌为眼中钉、肉中刺，到处发布通缉令，增派兵力追捕陈垂斌。

　　林元法说，敌人贴的大标语上写着：活捉匪首陈垂斌，奖赏500光洋。

　　为保存革命武装力量，陈垂斌把队伍带到红五山区。1933年2月，一个叫“阿央爹”的人被国民党当局收买，他带国民党部队包围了特别队驻地——一个黎族山区的洞穴里。在战斗中，陈垂斌命令绝大多数特别队员突围转移，自己则断后阻截敌人。最终子弹打光了，他负伤被捕。

　　白丽华说，国民党当局很欣赏陈垂斌的才干，开始时精心治疗他的枪伤，并许以高官厚禄，但被他严辞拒绝，宁死不降。1933年3月9日，恼怒的敌人眼见阴谋不能得逞，最终在给他治伤的药汤里下毒，残忍地将其杀害。

　　为纪念陈垂斌，他最后战斗过的山洞被当地人命名为垂斌洞，他盖起的小楼被群众亲昵地称为“六哥楼”。

　　陈垂斌走了。他传播下的革命火种，如繁星般闪烁在琼南大地；他发出的觉醒呼声，如欢快的望楼水，流进琼南人民心间……

　　“他是黎族同胞的好兄弟”

陈汉鸾老人在倒塌的陈垂斌烈士出生屋前接受记者采访。

　　一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的陈汉鸾，几十年来走访父亲陈垂斌当年的战友、烈士后代和党史专家，希冀最逼真地还原父亲生前的所作所为。

　　田汉村地处黎族山区，是陈垂斌最后和敌人激战的战场。几年前，陈汉鸾去田汉村调查父亲的事。她刚开口问村民有没有听说过“六哥”这个人，“谁知村民不假思索地反问‘是陈垂斌吗？’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父亲过世很多年了，黎族同胞还记得。”陈汉鸾为此深感欣慰。

　　陈垂斌善于和人打交道，学东西很快，在革命斗争中长期与黎族同胞相处，精通黎语。他团结和发动黎族同胞参加革命斗争，和黎族人民亲如兄弟，深得他们的支持和爱戴。

　　有一年，革命武装红五连缺乏枪支弹药，便找到黎族首领那统，要他筹集8000光洋给红五连买武器。那统不同意，他们便将他扣押起来。此时恰遇红五连遭敌袭击。那统便乘机逃走，被崖县国民党反动武装逮捕。敌人不问青红皂白，以那统私通共产党之名将其杀害。

　　得知此事后，陈垂斌十分痛心和气愤。他当即责令红五连负责人做深刻检讨，并指出，扣押那统要钱，给敌人制造民族分裂的机会，对革命斗争极为不利。随后又语重心长地告诫战士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击共同的敌人。此后，红五连认真做了补救工作。

　　陈垂斌利用一切机会，向黎族同胞宣传革命道理，号召他们反抗国民党的统治。田汉村山高林密，被他选定为又一处革命根据地。在他的不懈努力下，该村每户人家都有人参加到革命队伍中来。他加紧训练新入伍的黎族兄弟，给他们讲解革命战士应具有的品质、应尽的责任和应遵守的纪律，随时准备对敌斗争。

　　训练期间，陈垂斌和田汉村的群众亲密无间。“六哥楼”竣工那天，在他的邀请下，田汉村每户都有人到他家喝“入宅”酒，分享喜庆。黎族同胞遇到疑难事情时，都请陈垂斌出面，事情总能迎刃而解。

　　陈垂斌为黎族同胞所做的一切，都被他们看在眼里。1933年2月，当一个村民被收买带领敌人搜寻陈垂斌时，村人火速上山给他报信，遗憾的是，只因迟了一步，陈垂斌被敌人找着，双方展开激战。当敌人抬着受伤的陈垂斌下山路过田汉村时，村民不忍他受枪伤之苦，就在敌人的枪口底下，为他敷药疗伤。

　　“‘六哥’跟我们很好，我们都喜欢他。”田汉村党支部老书记叶贻清小时曾见过陈垂斌，他的话让陈汉鸾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