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渡口石刻

　　从刑法上讲，元朝仍然保持了笞、杖、徒、流、死五刑。元朝地域广阔，相比较而言，海南只是穷山恶水中的一个地区而已。同时，由于自宋朝以来，全国经济重心不断南移，海南的经济、文化已经有了很大发展。元朝在刑法处罚上基本上遵循“南人迁于辽阳迤北之地，北人迁于南方湖广之乡”的原则，这使得海南贬官数量大为减少。即便如此，元朝时期被贬海南的官员中，也不乏重量级的人物，其中图帖睦尔身为皇族，后来还返回京城两度为帝，是历史上惟一来过海南的“准皇帝”。

　　皇室内斗，流放琼州

　　图帖睦尔（1304—1332），蒙古族，系元武宗海山的次子。元朝是帝位争夺异常剧烈的一个朝代。我们先从元武宗的故事说起。忽必烈当政34年之后，因太子真金去世，于是传位给孙子铁穆耳，即元成宗。但是在位13年的元成宗后继乏人，只能从皇室近支中物色继承人，其中成宗的二哥答剌麻八剌的两个儿子海山和爱育黎拔力八达呼声最高，而且还得到右丞相哈剌哈孙的支持。但是掌握朝政大权的皇后卜鲁罕却不同意，因为海山兄弟对自己并不热情，以后继承大统之后是否能够听命于己还是两说，便外派海山镇守漠北，爱育黎拔力八达则被贬往怀州（今河南沁阳）。但是，海山最终在右丞相哈剌哈孙和弟弟爱育黎拔力八达的支持下登上皇位继承大统，即元武宗。由于即位得到弟弟的鼎力支持，所以武宗立下了“兄终弟及”、“叔侄相承”的盟约。四年之后，武宗病死，弟弟爱育黎拔力八达即位，是为元仁宗。但是元仁宗却并不想将帝位传给武宗长子和世㻋，于是封其为周王，使出镇云南，改立自己的儿子硕德八剌为太子。和世㻋因为窝火，走到半路便聚众造反，结果被镇压，只好逃往漠北阿尔泰山一带。19岁的硕德八剌继承皇位，是为元英宗。

　　英宗即位后，朝廷内部两大政治势力的矛盾再次明朗化：一方是“威临三朝”的太皇太后答己和“布置爪牙，威震朝野”的中书省右丞相铁木迭儿，他们代表蒙古和色目等守旧贵族的既得利益群体；另一方则是“年少气盛”的英宗和主张“以儒道治天下”的中书省左丞相拜住，他们力主改革现状，推行“汉法”。得到太皇太后支持的铁木迭儿“怀私固宠，构衅骨肉，诸王大臣，莫不自危”，人们将其比作忽必烈时代的阿合马，《元史》将铁木迭儿列入奸臣之列，《元史纪事本末》也单辟一卷为《铁木迭儿之奸》。至治元年（1321年）五月，铁木迭儿唆使中政使咬住联合钦察台奏称两浙盐运同知脱欢察儿等人交通亲王，即将图谋不轨，并说图帖睦尔与此事有染。英宗本来就是父亲违背誓言立为太子的，对“图谋不轨”的事情是大为敏感的，因此将图帖睦尔流放到琼州（今海南海口）。

　　但是，朝廷的内部斗争依然没有停止。英宗在铁木迭儿死后对其家族进行了清算。铁木迭儿的义子铁失趁英宗前往上都之际，发动了“南坡政变”，将其杀死，改立晋王也孙铁木儿为帝，即历史上的泰定帝。这一事件使得被贬琼州的图帖睦尔的命运发生转机。

　　爱慕青梅，无果而终

　　图帖睦尔以皇室亲王之尊出居海南，受到当地官民的热情接待，其中尤以定安南雷峒主王官对其最为友善，这让他感念不已。后来他回京当皇帝之后，还时时念记着海南，多次借用行政权力来报答海南人民以及王氏家族的礼遇之恩。

　　虽然图帖睦尔谪居海南的几年里，并没有身体力行为海南的发展做出实际的贡献，但是由于他具有帝王之尊，而且是自古以来是惟一到过海南的皇帝（虽然图帖睦尔到海南的时候只是亲王，并未正式册封为王），因此在海南留下传说。《定安县志》根据《王氏族谱》记载了这样的故事：

　　有一天，海北海南道宣慰司都元帅陈谦亨请图帖睦尔赴宴。府中有位叫青梅的侍女，美貌出众，端庄稳重，图帖睦尔一见钟情，十分爱慕，归来后朝夕怀念，便托人去都元帅府求亲。青梅虽身为侍女，却不为皇族子弟的追求而动心，婉言谢绝。图帖睦尔求亲不成，事后只好写下一首诗聊以自嘲：“自笑当年志气豪，手攀银杏弄金桃。溟南地僻无佳果，问着青梅价也高。”

　　图帖睦尔爱慕青梅无果而终的故事在正德《琼台志》、道光《琼台府志》等地方史志中均有记载，从而流传至今。1962年，琼山县组织力量将其改编为琼剧《青梅记》并首演成功。1987年，海南琼剧院的李放和周斗光将这一故事加工润色，重新创作琼剧《青梅记》，分为慕梅、探梅、迷梅、争梅、醉梅、访梅、颂梅等七场，演出后获得好评，并进京汇报演出，获得海南省优秀精神产品奖。

　　当然，美丽的故事一向有多种结局。有传说，三年后，图帖睦尔回朝当了皇帝，没有忘记在海南的流放生活以及相处甚密的琼州友人，更不忘怀曾朝夕思慕的青梅，再次请陈谦亨劝说青梅，拟召进宫，封为皇后。青梅不慕荣华富贵，再次婉言谢绝。陈谦亨为了讨好文宗皇帝，无奈之余将自己的长女许配给文宗，并命侍女青梅为随从。在赴京途中，陈女因病去世，青梅怕强召进宫，便潜逃民间，改名换姓隐居，世人再也不知她的下落了。

　　也有版本说，图帖睦尔求亲不得，因此到定安游玩散心，南雷峒主王官了解此事之后，经过努力，“为之出三百金以聘青梅”，遂了图帖睦尔的心愿，这也是后来文宗报答王官家族的重要理由。其实，按照元朝等级森严的制度，皇族是不可能纳汉人为妃的，因此这只能是老百姓的一种美好愿望而已。明朝琼籍官员礼部尚书王弘诲曾经写有七律《建州城怀古》：“建州城堞久蒿莱，胜国流传亦可哀。峒主有祠依绿树，美人无地向青梅。千年往事空啼鸟，一代儒宗尽劫灰。远诵溪前东逝水，凭高怅望意迟回。”就是对这段韵事的吟咏。

　　北返京城，两度为帝

　　元英宗并不是一个昏君。他对铁木迭儿、咬住等人陷害图帖睦尔一事是非常清楚的，只不过出于稳固帝位的考虑顺水推舟而已。在铁木迭儿被清算之后的至治三年（1323年）六月，英宗对丞相拜住说：“朕兄弟实相友爱，囊以小人谮越，俾居远方，当亟召还，明正小人离间之罪。”言下之意对当年的举动颇感后悔，有意将其召还。但是，尚未付诸行动，英宗就在当年八月被弑身亡。泰定帝即位之后，朝政依然不稳，为了弥补内部疮痍，他特地将英宗时期被流徙远地以及遣还原籍的诸王官属24人悉数召回京师。在这种背景下，图帖睦尔也被召还，得以离开谪居三年的琼州，时为泰定元年（1324年）正月。

　　但是，泰定帝对图帖睦尔还是不太放心。图帖睦尔一行北返至潭州（今湖南长沙）时，得到诏令就地待命。几个月之后才又获准回到京城。十月丁丑，“封亲王图帖睦尔为怀王，食邑瑞州六万五千户，增岁赐币帛千匹，并赐金印。”泰定二年（1325年），“又命出居于建康，以殊祥院使也先捏掌其卫士。”

　　致和元年（1328年）七月，泰定帝病死于上都，“倒剌沙专权自用，逾月不立君，朝野疑惧。”在这种情况下，留守大都的佥枢密院事燕铁木儿召集百官，主张皇位正统当属于武宗之子，即和世㻋与图帖睦尔。当时，和世㻋在漠北，图帖睦尔在江陵。为防意外发生，燕铁木儿派人到江陵迎接图帖睦尔入还大都，于九月继承大统，改元天历，史称元文宗。而在上都的丞相倒剌沙也赶紧奉泰定帝之子阿速吉八即位，是为天顺帝。这样，在元朝的上都和大都出现了两个皇帝，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内战，史称“两都之战”。最终上都败北，元文宗取得胜利。

　　图帖睦尔初登大基，为了防止舆论汹汹导致政权不稳，就表示，按照长幼有序的规则应当是兄长和世㻋即位，现在兄长远在漠北不能及时赶回，自己只是暂居皇位，“谨俟大兄之至，以遂朕固让之心。”和世㻋率领部众从漠北星夜赶往大都，在次年（1329年）正月路过和林（今内蒙古哈尔和林）时称帝，是为元明宗。元明宗派人到大都册立图帖睦尔为皇太子，图帖睦尔就此逊位。但是，元明宗即位仅仅八个月就死去，图帖睦尔复位，因此有弑兄继位的宫廷传闻，时为天历二年（1329年）八月。三年后，图帖睦尔病死。

　　图帖睦尔两度为帝，前后加起来不过四年时间，且尊崇佛教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放纵燕铁木儿专权，使得朝政更加混乱。但是他在位期间，创建奎章阁，编修《经世大典》，成为研究元史的重要文献，为文化发展做出了贡献。

　　元文宗的海南情缘

　　图帖睦尔在海南三年，并无实际作为，除了留下一则与青梅相关的风流传说之外，更无其他的传闻和影响。但是，他自己却深深感念谪居琼州三年的生活，于天历二年（1129年）十月癸卯下诏，将隶属于海北海南道宣慰司的琼州路军民安抚司改为乾宁军民安抚司，在其当年的潜邸府城大兴土木营建普明寺，以酬答神对他的垂佑；并将定安升级为南建州，直接隶属于海北海南道宣慰司，以南雷峒主王官为世袭知州。后来王官的儿子王廷金袭任知州，因元朝灭亡不甘被明朝统治，遂于洪武二年（1369年）率兵作乱，莫宣宝受命讨伐，王廷金最终兵败被杀。时至今日，海南王、莫二家仍不通婚，盖因此耳！王廷金死后，明朝廷废除南建州，复设定安县，名称沿用至今。

　　关于海南最著名的河流之一万泉河，也有传说和图帖睦尔有关。图帖睦尔流放海南后，心情沮丧，经常到多河（万泉河原名）泛舟排遣。后来图帖睦尔被召回京，王官率领村民夹道欢送，并齐呼“王子万全，一路万全”（也有以讹传讹“太子万全”的说法）。图帖睦尔带着青梅挥泪作别，一路“万全”至京城。后来图帖睦尔当了皇帝，时时念及海南人民对他的“万全”祝福，便下令将多河改名为万泉河。万泉河之名一直沿用至今。图帖睦尔虽然记得海南人民的恩德，并将多河命名为“万泉河”，但是这不能减轻他对海南人民的思念，于是他便将京城的一条河流也命名为“万泉河”，时时前往观赏游玩。这便是北京和海南两河同名的原因。海南百姓也深切怀念元文宗，将他当年乘船的渡口命名为“文宗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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