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餐厅顾客渐多，越来越多。章桐恨不得再生一双手，把堆积如山的碗盘碟子麻利洗净。

　　一位靓丽的女士走进洗涮间，问，有干净毛巾吗？

　　有，怎么啦？

　　袖口有菜汁。

　　这块湿毛巾是刚洗净的，我帮你擦。章桐细心地擦拭。

　　谢谢你小伙子。哎，你人高马大的，咋在这儿洗盘子？

　　章桐不好意思地笑笑，找不到工作，当几天替工。

　　你学过武术吗？

　　章桐摇头，没学过，不过，我练过拳击，获得过校园拳击冠军。

　　女士点头表示相信，我那有份工作，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做？

　　章桐精神一振，什么工作？

　　保镖。

　　你看我适合吗？

　　没啥不适合的，我去哪你跟哪就得。

　　我做！

　　章桐来到二楼跟周老板辞别时，被郝莉当胸捣了一拳，桐哥，运气不赖呀！守株待兔，还真他妈有兔子往树上撞！

　　郝莉是章桐两小无猜的同村老乡，两人大学毕业后，结伴来北京打工，一直找不到工作，没奈何，章桐暂时在餐厅当洗刷工，郝莉做歌女，聊以度日。

　　……

　　一周后有天初夜，章桐在租屋附近徘徊。夜晚的景色很美，远处近处的霓虹灯不仅闪闪烁烁，还滴溜溜旋转，让人眼花缭乱。音像店里飘出的歌声，有柔婉，有雷暴，动人心弦，震撼耳鼓。

　　大街上堵车了。一位司机酒驾，连挂三辆车，最后撞在护栏上，车才停下。车头凹陷，车身横趴，仅几分钟，就堵停百余辆车。

　　章桐正在看热闹，突然瞥见郝莉咯噔咯噔踩着棕紫色高跟鞋扭扭搭搭走过来。

　　郝莉碰面就说，我回来晚是有原因的。

　　章桐撇撇嘴，每回都有原因，每回都是很晚才回来。

　　今儿情况特殊，我找到工作了！

　　真的假的？

　　郝莉得意地微笑，假的。

　　章桐凝视郝莉几秒钟，我咋觉得，是真的。

　　这说明，你察言观色的功夫大有长进。一位姓吕的老总要我去他公司当秘书。

　　太好了！往后你能照时照点回来啦。

　　这就是你的贺词？

　　再补充半句，我能睡安生了。

　　这么说，你之前没睡过安生觉？

　　你不回来，我心里猫抓油煎似的，睡不着。

　　又来了又来了，树老根多，合着你也老了？废话咋那么多？

　　唉！我觉得，自己快七老八十了。

　　总是这样，天刚亮，章桐就出门买早餐，回来才去敲另一间屋门，叫郝莉起床。

　　郝莉，快八点了，还睡，猪啊。

　　你才猪呢！哎呀！难得周六睡个囫囵觉，被你搅了。

　　咱去颐和园转转呗。

　　好呀！那些生地方，我得挨个儿转熟了。

　　二人正在颐和园转悠，郝莉的手机响了。她走开几步，接手机。

　　喂，吕总您好？我想转几个景点。啥？去凤凰酒家？有重要事情？电话里不能说吗？那……好吧。

　　自打郝莉到河源文化传播公司上班后，每天中午和傍晚都有饭局，不是陪客户吃饭，就是单独陪吕总用膳。这不，星期天也不让人轻松，她都有点烦了。

　　从公交车下来，走十几分钟，就到了凤凰酒家门外。手机响了，郝莉想接，见章桐探头探脑，索性把来电掐断了。她跺跺高跟鞋，我有正事，你别特务好不好？

　　手机又响了，郝莉摁接听键，我姓郝，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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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酒家一楼大厅里座无虚席，猜拳声磨牙斗嘴声熙攘杂乱。二楼没那么吵，那些食客的动静全被雅间的软包门封闭住了。三楼更为幽静，走道里连服务生也不见一个，似乎所有房间里都没有人，只有吕总独自一人坐在中厅沙发上，眼睛盯着楼道口。郝莉神色凝重地走过来，在吕总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郝莉，咋才来？

　　对不起，遇到个特殊情况。

　　我已经开好房了，咱进去吧。

　　有事就在这儿说呗，干嘛开房？

　　你不是嫌大厅里乱吗？

　　大厅里是挺乱的，可一男一女呆在一间屋子里，更乱，指不定出啥乱子呢。

　　不就那么点事么？

　　就那么点事？您说得忒轻飘了吧？跟约我吃饭一样轻飘。

　　不是，我是爱你的。

　　有个词叫大爱无疆，很适合您。

　　啥意思？

　　您有老婆，为啥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

　　方才您老婆打电话恐吓我，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

　　放心，早晚我会跟她分手。

　　早晚？晚三十年，我年过半百了。

　　你要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先给你买房，买车。

　　我想要安宁，您买得来吗？其实，我来就是想跟您说一声，桐哥在彩印厂给我联系到一份工作，月薪没这里高，可我愿意去！拜拜！

　　吕总起身挡住郝莉去路。突然，他从对面那块大水银镜里看见老婆怒气冲冲而来，于是赶紧换作送客的姿势，郝莉你……你请便。

　　吕总的老婆就是佟总，她让章桐跟踪监视花心老公，章桐弄清吕总就是佟总的老公后，把郝莉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佟总。郝莉不认识佟总，却把幽会地点透漏给了她。

　　郝莉从旋转门这边出来，那边进去一位大腹便便戴墨镜的中年男士，臂弯里揽着的那位浓抹艳妆的姑娘，也戴着墨镜。

　　章桐正坐在台阶上仰头看天。天空海水一样湛蓝，一架飞机无声划过，留下长长一股白色尾烟。正午璀璨的阳光，直晃人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