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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暑假
来源: 海口日报 作者:臧玉华 时间:2018-07-14 09:58:54 星期六

  文/臧玉华

  姥娘要走了,是那年暑假的事。父母带着我一路颠簸,想与姥娘见上最后一面。

  姥娘就是外婆,鲁东南的叫法。我却没叫过一次,生长在南方,与北方的姥娘是陌生的。第一次见到,她已气若游丝,躺在昏暗的柴火屋里,伸出枯枝一样的手在半空中抓我。死亡的气息在屋里弥漫着,我感到恐惧。

  母亲自然是悲伤的,隐隐还有股憋在心里的火,在姥娘咽气之后,就跑到小妗子门前大吵了一顿,不外乎一些姥娘在世时鸡零狗碎的事。小妗子长得矮小,当着母亲的面明显气短,这种气短和身体长度无关,是心虚理亏?或许关乎于城乡差异。

  母亲和大妗子要好,大妗子是大舅的续弦,当初带着两个孩子嫁过去的,大妗子会说话,也可能骨子里就存着善良,轻易就笼络了母亲的心。那段日子,我们住在她家,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舅就出门了,去忙他的果园和菜园子,大舅话少,即使与亲妹妹也说不了两句。通常招呼我们的是妗子,她愁着不知道拿什么做我们的早饭,窸窸窣窣泡了碗藏着荷包蛋的撒子,这是当地女人月子里的食物。而他们自己,煎饼卷根大葱,噘巴噘吧填饱肚子就是了。

  大舅没有儿子,大妗子让儿子改了姓。这个表哥似乎不省心,前一个老婆上吊自尽,又娶了第二个,对大舅倒还孝顺,可又和大舅女儿,我称为滦表姐相处不好。所有的矛盾积聚起来,终有一天爆发了。表姐一手叉腰,一手夹着烟,用嘴巴当机关枪扫射——北方话听起来硬梆梆的,语速也快,而表哥看起来有点蔫,吐出来的句子却伤人要害,就在表姐狠命踩灭烟屁股那一刹,两人就扭打在一起了,男人总归是力大,若不是几人拉扯着,估计表姐多少要挂点彩。

  其实他们俩的矛盾和姥娘并无瓜葛,选在那个节骨眼冲突,无非是趁着人多,各自寻求精神上的援助,试图在舆论的口水沫中淹死对方。

  丧事依序进行,不会因为打闹而乱了方寸。主持丧事的是本家中闯过关东且德高望重的长辈,在一片吹打声中,他指点迎来送往和燃香跪拜。姥娘娘家人来了,是几个和姥娘长得差不多的兄弟姊妹们,拄着拐,佝偻身子,倚着墙根,表情模糊,却也慈眉善目,我忽然觉得亲切,想到了童话故事里的七个小矮人。那几日,哭丧的人不少,或本家或亲戚,人未到,哭喊的声音就近了,若细听,那声音显然缺失水分,是直接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而不是在腹腔形成、百转柔肠地充满情意。丧礼上的哭喊要的是气氛,就如门前从早到晚吹打的乐队。

  出殡那天,各种哭喊声在耳际蔓延,我不知所措,被小妗子家大女儿秀踢了一脚,她排在我后面,一半是责怪,一半是提醒,因为路两边断断续续的人看热闹。我们去往的是姥娘在荒郊野外的新家,鞭炮喧腾,烟雾缭绕中有撒不完的冥钱,纸扎的轿子、房子、毛驴子,披麻戴孝一长串的人。一个人的晚年可能只有在此时,才被反复提起和重视。

  那以后,当然不可能再见姥娘。

  又似乎多次见过,柴火屋里奄奄一息的人,那干树枝一样的手,我尽力想象她正常时的样子,姥娘的姊妹是最好的参照。

  摇晃的流年,轻摆的时钟,鲁东南之行在记忆里执着。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住乡下,第一次见过村里的大场面,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去,都是在那一年的暑假经历的。在此之前,对世事的纷繁,对人性的复杂,对死亡的理解,我是浑然不觉的。

  这几乎就成了我人生第一个分水岭。

(编辑:王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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